「拔杯」奇异恩典 （上） 生贺
给@JoIreg 小可爱的生贺，本来没有写完，为了表示没有鸽先放出来一半。（剩下的等明年生日再说吧。）
中世纪AU ，但设定无超自然力量。
墓园里住的死者是灵魂，还是活人的思念？
夜雨重重，地上铺的灯心草都渗上了水汽，幸好现在将近入夏，小屋内还不至于寒冷。威尔思量着什么时间再将这些干草重新翻晒，思索着屋后一约赫的土地上的黑麦，雨水是否能滋生麦角①。
他把所有的狗都留在小屋里看着熟睡的小姑娘，自己则带着一把木楸走进了雨幕。在泥泞的小路上行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，但也只有这样的日子才能确保不会在墓园碰见旁观者。奇尔顿学士向他订购了一具新鲜的尸体，他得在天亮前挖出来送过去。
这不是什么光彩的工作，不仅可能被以研究巫术的名头逮捕处死，更是对死者的渎屑——虽然并没有几人会思念他们。威尔并非相信了奇尔顿为了研究医学的崇高宣言，他只是为了他的小姑娘，他的小阿比。
阿比盖尔已经八岁了，她有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睛。每次笑着叫威尔爸爸的时候都能让他融化。小姑娘喜欢唱歌跳舞，可是堂区学校只教习算数文法和基督教知识。但是如果阿比能进入大教堂学校，不止有舞蹈和音乐，她还可以学到欧几里得几何、托勒密的天文学、物理学和道德学。威尔只需要再攒下一百先令。
只需要一百先令。
从二月到四月中旬每天在葡萄园修剪枝蔓一天可以挣十二便士，盗卖给奇尔顿一具尸体可以挣二十先令。威尔挖下一铲，他不在乎要死后下地狱，他只在乎能否看到阿比的笑颜。
这夜雨鬼影重重，敲击着砖石，似乎在轻声叹息。汉尼拔本因着狩猎期间突至的夜雨而烦躁不已，他向来厌恶被泥泞沾身，更何况面前还出现了一个潜在的目击者，被毁坏的一团糟的计划让他怒上心头。
收紧了压在那头猪猡颈间和口鼻处的双手，避免他发出噪音，暂时掩身与树后向着青年的方向望去，雨夜阴沉，但青年却白皙到宛若在发光，湿漉漉的卷发散乱地贴在脸上，因为过重的体力劳动而喘息着，在风雨中显得瘦弱不堪。
鼻翼微微耸动，雨水掺杂尘土的腥味，麦草和罂粟淡淡的香气，还有..狗。汉尼拔不由的皱起眉头，敏锐的嗅觉告知他定是一个庞大的狗群。万幸青年没有带上它们，不然他早已无法藏身。
威尔.格雷厄姆，名字滑上了舌尖，被他细细品味。青年每周都会供给修道院一批鲜鱼来换取金钱，虽然这些采购都是修士来负责，但莱克特主教也从他们间的闲言碎语了解到过这个怪人些许。
威尔与众不同，在这个人的生活思想都与牲畜无甚差别的时代，能嗅到同类的气息令汉尼拔有些微微的兴奋。他爱在黑暗中漫游，黝黑的树荫会冷却他的疯狂，可现在他的心中却燃烧着另一只愿望，渴慕看到这双眼眸染上污黑，看他撕去不合身的外皮，品尝珍馐。手下的猪猡挣扎的越发剧烈，猎物的痛苦向来使他愉悦，此时却只感到聒噪，要不是颈椎被拧断的声音过大，他早已发力。一瞬之间心思千回百转，他想要把蛹装入罗网，却更渴慕看到它转变。
威尔赶在天亮前回到了小屋，阿比盖尔搂着狗狗蜷缩在被窝里，露出的半张笑脸。狗群兴奋的摇起尾巴，威尔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农民都在在领主自营地上服徭役，只有冬季才有业余时间，但对于大多数不算富裕的农民来说，冬季又刚好是做副业赚取额外收入贴补家用的主要时机，所以，农民最长的业余时间其实是在每天劳动之余的晚间或是节假日。明天就是五月，相传五月的前一日女巫会在山丘上举行集会，村民都集中在村中心围着篝火跳舞并制造各种声响，据说这样可以吓跑坏女巫。村中的少女都会穿上最艳丽的衣来比斗。
虽然阿比喜欢音乐和舞蹈，但小姑娘早早的就明白了生活的不易，丝毫没有在爸爸面前流露出渴望的意味。这是一年中少有的盛事，虽然厌恶这种活动，威尔还是偷偷为她准备了舞裙。他还要准备一只挂在五月树上的花环，整个城中只有修道院的花圃最好。
汉尼拔有些烦躁，村中的喧闹声让平日安静的修道院也变得嘈杂，而这日修士们要为来往的穷苦之人赠食沐浴，他也不得不忍受着恶臭在这里摆出主教的姿态，挂着和善的笑容承受着赞美。在见到了威尔之后昨日猎得的肉质变得索然无味，他脑海中抑制不住的思索要怎样诱他堕落，再品尝那美妙的滋味。
当修女带头唱起赞美歌，汉尼拔一转头捕获到了一双碧蓝的眼眸，威尔依旧面色苍白，眼下带着缺乏休息的青黑，远离人群的站在花圃旁。汉尼拔确信他不是会来接受施舍的那种人，但他手中没有带着鲜鱼，确实今天也不是采购的日子。
奇异恩典，歌声甘甜，
救赎我的无助。
我曾迷途，而今知返；
盲眼今得重见。
这恩典如此珍贵，
我刚才萌发信仰，他便随之出现！
历经艰险，保守磨难，
我已安然度过。
是他护我平安，
他会带我回家。
主人承诺了美好，
他的誓言使我心安；
他是我的铠甲，我的命运，
一直到生命的终点。③
“有什么是我能帮助你的吗？”歌声刚歇汉尼拔就选择主动出击，威尔立刻受惊一般的低下头，苍白的面孔上垂落着阴影，睫毛宛若荆棘。头发乱糟糟，领子也歪着，邋遢的有点可爱。气味发生了些许改变，晨露混合着些许紧张的酸涩，还有一丝流于表面的世俗臭气——奇尔顿。这个发现让汉尼拔有些愤怒，虽然清楚了威尔盗尸的去处，但却发现了自己的餐盘上蝇虫嗡鸣。
“莱克特主教，您的花园很美。”威尔喉咙紧张的颤动着，“您一定花费了很多心血，我很抱歉，但能否求您卖给我一些。”
“我对热爱的事物总是充斥着激情的执着。能赢得关注是对一个花匠最大的赞美。叫我汉尼拔好了，如果你愿意和我交个朋友，我可以送你一些。”汉尼拔随手从花圃中折断了一株毛地黄递给威尔，一臂长的花枝上缀满了蒴果卵型的浅紫花朵。“请小心不要误食。虽然艳丽却是有毒，是种表里不一的花呢。”
“这太漂亮了..”他喃喃着，不可思议的看着汉尼拔，“我得付钱给你...”
“别这样，这是一份礼物。”
“我..我通常并不令人喜欢。你不会希望有我这样的朋友的。”威尔吞咽了好几次，才把那些堵塞在口中的话语吐出。
“言语通常不会吓退我。”意识到继续待在这里只能将对方过度惊吓，不得不惋惜了一下离开“今日还有很多事物要处理，请自便。”
威尔知道这位莱克特主教并不是他表露出的那副善人面孔，独特的气息太过浓厚。威尔在他面前低下头生怕眼眸中流露出的了然之情被同类嗅出。虽然得到了可以随意采撷的特许，威尔还是谨慎的只取走了够用的花枝。将装有便士的小布袋交于一名修士拜托他转交与主教后才离开。
等汉尼拔接到小修士传达给他的钱袋，为这直白到粗鲁的拒绝笑了。用手摩挲着里面的钱币对小修士说“能麻烦为我穿个口信吗？对弗雷德里克.奇尔顿学士说请他来共进晚餐，谢谢你。”
“真高兴能被你邀请，能吃的你的手艺可是一大幸事。”
“你过誉了。”汉尼拔将一碟精致的餐点置于他面前。“烹调动物的尸体总是让我愧疚，享用美食的时刻也会大打折扣。你在剖开那些尸体的时候，会有这种感觉吗？”
奇尔顿手中的餐叉跌落在地，“你...你知道了！”
“我是在帮你，我的朋友。智者会为了理想追求而违逆上帝，这只是一时的过错。但有些事情是沾不得身的。尽快处理干净吧。”汉尼拔露出一个带着利齿的微笑，“我去为你取一把新的餐叉。”
“祝你好胃口。”
五月的初夏夜，村中燃起的火焰将天空映的一片火红，高高耸起的五月树远在村外也能看到。
“这太漂亮了。”阿比盖尔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裙摆和花环，威尔确信在她眼中看到了星光。
“我的小姑娘，去好好玩吧。”威尔笑着帮她整理好发梢，“要小心，带上温斯顿一起。”
他把阿比盖尔送到村口，目送着她带着温斯顿蹦蹦跳跳的向村中走去不时回望他一眼。
这会是一场整夜的盛宴，但还不得沙漏一转的时间阿比盖尔就跑了回来，满脸都是红色的泪痕，裙摆被撕的破碎。
“女巫，抓女巫！”几个携带着木剑扮做骑士的农民儿子嬉笑着追逐在其后。月光下温斯顿皮毛上的血迹被照成银色的亮斑。
“滚！滚开！”威尔第一次这样凶狠的冲了上去驱赶走那群牲畜。然后蹲下来抱住了还在颤抖的小姑娘。
“爸爸，为什么啊。”阿比带着哭腔问道。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威尔轻轻拂去她面颊上沾着的发丝，把她抱起来。“他们的内心比女巫还邪恶的多，圣安东尼奥的烈火②会灼烧他们的灵魂。”
十天以后村中就爆发了瘟疫，无论是人是畜。开始时是四肢和肌肉抽筋，接着手足、乳房、牙齿感到麻木，然后这些部位的肌肉开始逐渐溃烂剥落。奇尔顿学士证实是有男巫女巫作祟，组织村民烧死格雷厄姆父女才能解除诅咒。
①一约赫约0.62公顷，麦角为麦角菌科真菌麦角菌，食用会发生麦角碱中毒。
②麦角最先出现在中世纪早期，是那时突然爆发的一次让千人大批中毒的原因。 这种和麦角有关的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模糊不清。它有两种特征：一种是坏疽性，另一种是惊厥性。麦角病一度成为人、畜的大害，被称为中世纪的恶魔。它曾在中世纪的欧洲横行了几个世纪，被称为“圣火“，使大批孕妇流产，一次又一次地夺去了数以万计的人的生命。
③ Amazing Grace 实际创作与17世纪，此处篡改时间。